王海燕
“马灯摇影映窑洞”
张爱萍将军的一生是“挥剑决浮云,铸剑安天下”的一生。1970年春天,张爱萍在一种特殊的境地中作了一首诗,仿佛是在以诗人的脚步丈量自己曾走过的跌宕起伏的人生旅程:
问君此生曾虚度,
十五走上革命路。
风云变幻漫妖雾,
冲天怒,
梦怀青萍天涯逐。
铁牢狱火锻钢筋,
枪林弹雨无反顾,
建设祖国不停步。
无媚骨,
自揣年华未虚度。”
诗,成了张爱萍挥洒战斗激情的一种方式。诗,成了张爱萍畅抒革命豪情的又一种声音。诗,更是张爱萍心底奔涌起伏的精神长河,每一朵浪花都溅起一份悲喜、一缕情思、一种诗情。那串串诗行,连缀起的既是张爱萍的人生足迹,也是中国革命的历史长卷。在风云突变的危难时刻,在艰难跋涉的行军路上,在烽火连天的战斗间隙,他寄情于诗,借诗抒怀。他以铁骑神剑为笔、江海湖河为墨,猎猎的红旗、隆隆的炮声,是他胸中的字符、飘动的诗韵,轻轻拨动,便能碰撞出绚美的诗行、壮丽的诗篇、雄浑的浩歌!
而张爱萍的大量抗战诗作则是这雄浑浩歌中最富魅力而独特的乐章!展读这些抗战诗作,如同展读历史的画卷。而张爱萍也正因为这些壮丽的战斗诗篇,而被誉为 “马背诗人”、“军中才子”、“将军诗人”。
因长期跃马挥戈而被誉为“马背诗人”的张爱萍,早年却是在牛背上作诗的。小学时国文老师教授的典雅古风的旧体诗词,深深嵌入了他的记忆,终于神奇地与他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人格素养,与动荡的历史风云完美融合,造就了张爱萍别具一格的诗风。
1937年7月,卢沟桥的炮火揭开了民族抗战的序幕。7月中旬的一个黄昏,时在宝塔山下的延安任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政治教员的张爱萍受到毛泽东的召见,并接受了一项重要使命,即到上海组建江浙省军委,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
那天,张爱萍在暮色中离去。他回望毛泽东窑洞里的灯光,心潮奔涌,不禁低声吟道:
“……马灯摇影映窑洞,时局纵论筹略韬。
倭寇首侵掠北国,再图淞沪窥宁朝。
弃甲乞降泥首转,拱手千里望风逃。
创建敌后根据地,军民游击淞沪郊。”
对于一心向往横戈立马、血洒疆场的张爱萍而言,开辟敌后战场是一次新的征程,对于一路征途一路诗的张爱萍来说,汪洋恣意的情感依然无处不在。脱下了红军军装的张爱萍感到了历史的凝重与复杂多变,信手写下了一首题为《西安换装》的诗,全诗晕染着深沉的含义。十年内战可谓“十年饮恨血成河”,如今为了挽救民族危机,却要尽弃前嫌,与国民党、蒋介石“大义联合御外侮”,这种转折在情感上需要过程,但在行动上却犹豫不得。一路望去,“哀鸿半壁痛凄楚”,张爱萍感到此去敌后不会象他铁骑挥戈般畅快淋漓,它不仅需要勇猛,更需要大智大慧。
张爱萍刚到上海,上海就沦陷了。再到南京,昔日灯红酒绿的首都也已遍地狼烟,满目疮痍,哪里还有国民党的抗日军队?站在夜幕下一派死寂的南京街头,张爱萍感慨万端:
十年内战逞“内行”,如今不见蒋王朝。
敌炮阵阵回天响,百官纷纷滚地逃。
高楼栉比成空巷,妆奁箱笼码头抛。
可怜六朝繁华地,硝烟散处入梦遥。
张爱萍以他那犀利之笔形象地刻画了那些临阵溃逃的国民党军队的狼狈丑态。
此后,张爱萍去武汉、走金华,深入大别山。1938年9月,一支“新四军挺进纵队”组建而成了。但是,他很快又接到了新的任务。1939年3月,豫皖苏省委成立,张爱萍被任命为书记,并参加党政军委会的领导。
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充分调动各方面的抗日积极性,张爱萍常深入虎穴,周游“列国”,联络群雄,他高擎抗日大旗,晓之以民族大义、感之以浩然正气,动之以拳拳报国真情。因此,他所到之处,不仅爱国青年、进步民主人士云集响应,甚至许多不可一世的政客、称霸一方的地头蛇也无不为之折服。在他的动员和组织下,一支支由游击队组成的“抗日钢枪队”应运而生了。
游击队,虽然不算正规军,却是特殊战争环境中,在毛泽东“开展游击战争”的战略思想指导下诞生并在战争硝烟中磨练成长起来的一支敌后武装。
细读张爱萍那首《抗日钢枪队》,多少硝烟中尘封的故事重又跃然眼前,那一个个穿梭于深山幽谷、荆棘密林间的勇士的身影,那一张张充满家国之爱和民族仇恨的青春刚毅的脸,一一重现。
这年,战斗接着战斗,张爱萍的诗作自然也一篇又一篇。于是便有了《临江仙——大战大柏圩》,有了长篇叙事诗《巧夺老周圩》,有了五言诗《反敌伪顽夹击》。这些诗语言直白,不事雕饰,却又寄情于事,流转自如、酣畅淋漓,同时表现出一种特殊的战斗情怀。从诗中,既可以感受到金戈铮铮的战场撕杀,又可以叠映出张爱萍不断延伸的战斗人生的轨迹。
“遍插红旗东海边”
马不停蹄、行色匆匆。1940年9月,时任八路军五纵队三支队司令的张爱萍,奉命自运河西东进苏北,增援渡江北上的新四军。
月照征人、风餐露宿的行军,冷寂但更雄壮。远望滔滔运河水、漫漫风中野菊,俯看万丈长缨、浩荡军容,一种壮怀激烈、豪气干云的激情漫天奔涌而来。张爱萍胯下的枣红马声声嘶鸣,更如阵阵号角,将马背诗人的情感推向了诗脉之峰。
黄花香径,
月照寒光刀枪影。
运河横匍,
夜渡大军跨险途。
公路连脉,
突破封锁捣苏北。
横扫敌顽,
遍插红旗东海边。
这首充满着胜利豪情的《减字木兰花 东进》,虽然寥寥数语,却有着“战地黄花分外香”的浪漫情愫,有凌空越海般的磅礴气势,有横刀跃马、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激越情怀。
有人曾将张爱萍比作当代的辛弃疾。的确,张爱萍与辛弃疾都拥有诗化的人生、豪放的个性,又都拥有英雄与诗人的双重身份,然而同样是征战词作,辛弃疾的词在他报国无门的境遇下多了一份“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的壮志难酬的悲怨,故而形成了悲壮的基调。与辛弃疾“拔剑击柱长太息”的消极情绪相比,张爱萍虽然也历经坎坷,但他热情澎湃,始终洋溢着一种战斗精神和豪迈之气。恰如《东进》一诗中,“捣”、“横扫”、“遍插”的运用,笔笔入骨,字字透着所向披靡的英勇与信心,营造出一种雄奇阔大的意境。
苏北,是张爱萍熟悉的地方。当他重新踏上这片热土时,不禁感慨万千。十年弹指一挥间,往事历历在眼前。在这里,他曾倾洒过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在这里,他学会了用枪、打仗,并指挥战斗;在这里,他曾燃起过霹雳暴动的烽烟;在这里,也留下了他“红十四军挥铁臂、苏北惊雷震江南”的著名诗句。
东进的路是崎岖的,但东方的曙光却越来越近了。继黄桥战役胜利后,1940年10月10日,南下的八路军部队和东进北上的新四军部队在苏北胜利会师。这是一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会师。在庆祝会上,陈毅即兴赋诗:“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并马归。江淮河汉今谁属?红旗十月满天飞。”张爱萍读着陈毅的诗,兴致所至,和诗一首:“忆昔聆教几多回,抗日敌后旧属归,南援北进江淮会,兄弟共举红旗飞。”
会师后不久,张爱萍接受新的任务,重回皖东北收复失地,途中惊闻“皖南事变”爆发,他悲愤不已。
漫天飞雪下,张爱萍率部艰难前行,身后运河的涛声还在回响。灰蒙蒙的天映着白皑皑的雪。突然,一只怪鸟从空中划过,发出刺耳的鸣叫。他策马前奔,侧身挥枪,只听“叭”的一声,那怪鸟悠悠忽忽地坠了下来。
张爱萍的心境仿佛随着怪鸟的坠地而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了。
东方白,
恶雕天外歇洪泽。
歇洪泽,
黄粱梦枕,
妄分春色。
披星戴月运河越,
戏言赌胜谁先猎。
谁先猎,
会餐野味,
庆回师捷。
诗,只有走近沉重的历史方显得凝重。诗,只有融入严酷的现实,才变得丰满。
“恶雕”是谁,不说自明。“黄粱梦枕,妄分春色”,音在弦上,意在弦外。“戏言赌胜谁先猎?”既言射雕,又寓眼下的政治斗争,如此双关,何等贴切?而诗末“庆回师捷”四个字,不啻为振聋发聩的一声雷鸣,将所有的疑问化为坚定的信念。这不是一篇绝好的战斗的檄文吗?这不是一个气势磅礴的胜利的宣言吗?
军履足迹是跨越无定的。张爱萍已不是第一次来到洪泽湖畔,1938年,他曾到此开辟敌后根据地,并写有一首《开辟敌后洪泽湖根据地》的叙事诗,诗中,作者以通俗晓畅、直率自然的笔触记述了当时军民携手,“敌后摆战场,抗日复失地”的艰苦的持久战。
洪泽湖,这条形似天鹅的湖,这条曾经平静而美丽的湖,如今湖面倒映的不再是两岸的葱郁,而是熊熊的烽火和血色的残阳。
抱着必胜的信念,张爱萍接连打了两场漂亮的胜仗。一是青阳之战,一是平定洪泽湖战役。一个火攻发威,一个水战独创,这样的胜利来自于张爱萍对古代兵法以及现代军事战略战术的深入研究、灵活运用和大胆实践。尤其是洪泽湖一战中,在没有水上作战经验的情况下,张爱萍苦研兵书,大胆借鉴纪实小说《对马》中海战战例,结合水上作战的特点,对部队重新编队,通过周密部署、反复操练,终以独特的战法,取得了水战的全面胜利,肃清了盘踞在洪泽湖畔的日、伪、顽,消除了整个华中战略区的心腹之患。一时间,“张爱萍指挥旱鸭子打‘海战’”的传奇故事在华中军民中传为美谈。而正是这次海战的成功,为他8年后受命组建新中国第一支海军部队,成为人民海军的创始人埋下了伏笔。
洪泽湖之战后,张爱萍以一首《平定洪泽湖》再现了军勇敌溃的壮阔场面和凯歌高奏的喜悦心情:
洪泽水怪乱水天,
奋起“龙泉”捣龙潭。
红旗风展万众勇,
白帆云扬千樯舷。
塞江蹈海斩妖孽,
长风劈浪扫敌顽。
旸乌红天炀红泊,
渔歌满湖鱼满船。
张爱萍以雄奇奔放之笔、浑厚苍莽之气、排山倒海之势,描绘了一场“红旗漫卷、雷霆万钧、杀声震天”的水战场景。全诗结构严谨,用词精当、工整。“乱”与“捣”对、“蹈”与“劈”对、“斩”与“扫”对,妙不可言。“红旗风浪万众勇,白帆云扬千樯舷”,形象地勾画出新四军战士们奋勇当先、劈波斩浪、横扫敌顽的英勇气概,笔调凝重而不失起伏,峭拔而又如行云流水般晓畅自如,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
洪泽湖,这只昂首振翅的美丽“天鹅”,终于摆脱了敌人的“猎杀”,重又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张爱萍对洪泽湖是有特殊情感的。3年后他任四师师长,履新途中又经过洪泽湖,他临湖眺望,思绪万千。长堤漫漫,芦苇飘飘,湖光粼粼,回想当年这里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炮声隆隆的激烈场面,不禁诗情涌动,有感而发《飞舟行•过洪泽湖》:
秋水逐一叶,
看白帆雁列。
渔歌嘹亮,
凫戏水拍。
荷红、絮袅乱飞雪。
当年平洪泽,
红旗卷风烈。
千帆破浪,
炮轰弹射。
蛟、蛇、蟹、鳖一网绝。
当年的战船变成了今日的点点“白帆”,曾经震天的枪炮声已化作嘹亮的渔歌。诗人飞舟湖上、故地神游,自然联想到“当年平洪泽,红旗卷风烈”的壮举和“皎蛇蟹鳖一网绝”的场面。是啊!正是当年的“千帆破浪,炮轰弹射”,才换来眼前的“渔歌嘹亮,凫戏水拍”。两种迥异的画面在眼前叠现,突然间,在张爱萍的心底交融成一种奇异的遐想:谁说军人只懂得战场厮杀,不解人间风情?谁不向往美好的生活?等抗战胜利了,我一定带上妻儿重游洪泽湖。那时的湖光水色该倒映出怎样的一派景象?
是的,张爱萍不是一个冷面汉子和铁血军人,他有着诗人特有的丰沛的情感世界,他的爱和恨一样强烈,他对党和革命事业有着炽热的爱,对人民有着深厚的爱,对战友有着真挚的爱,对妻子李又兰,张爱萍则另有一份至美至纯至深至浓的别样的爱。
张爱萍表达爱情的方式和献给爱人的信物,依然是诗,一首《题<溪水长流>》宛约清丽,一首《佳期》明快热烈,一首《望归》情深意切……
情感的物化是恋爱中的诗人含蓄、深挚的另一种表现。那汪朱河畔迷人的黄昏,那月上柳梢时的清澈小河湾,那洪泽湖畔南归暂栖的雁列,在张爱萍的笔端,无不成为传递相思的“红豆”、牵系恋人的红丝带。
爱情的悲欢,给了张爱萍诗人般的浪漫与激情,历经考验的爱情,更给了张爱萍军人般的沉稳与刚毅。
“月照征途铁马雄”
1943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年份,这年初日伪万余人对盐阜抗日根据地实施大扫荡。时任新四军三师副师长的张爱萍临危受命,率领根据地军民坚守原地,展开反扫荡,陈集一役首战告捷,兴奋异常的张爱萍随即赋诗一首,以释情怀:
春风送暖鱼水融,
月照征途铁马雄。
千村人迎招手笑,
百户犬卧抚怀中。
大圣扬威罗刹腹,
小鬼跪降龟壳丛。
陈集歼敌获全胜,
丧魂落魄寇技穷。
诗人以“春风送暖鱼水融,月照征途铁马雄”开篇,赞扬了在血与火的年代里军民鱼水情深、同仇敌忾、团结抗战的精神。而“百户犬卧抚怀中”的细节描写,细腻生动,更突出了人民战争的性质,预示着抗战的胜利是势不可挡的。对于已黔驴技穷的侵略者来说,最终的结局也唯有“小鬼跪降龟壳丛”。
在接下来的陈家港战斗的战前动员大会上,张爱萍跃上战马,眺望平冈千骑的壮阔场面,环视眼前雄壮威武的部队阵容,他由衷赞叹这支斗志昂扬的部队那赫赫的军威,不觉欣慰一笑,心底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1944年5月的一个凌晨,黄海岸边天色沉沉,涛声阵阵。突然,两颗绿色信号弹直刺苍穹,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一场硬仗打响了。
战斗惊险而激烈,猛烈的火力攻势加上持续的政治攻势之后,但见敌人炮楼里浓烟滚滚,白旗晃动,再看不远处座座高耸的盐廪,一种快意流遍张爱萍的全身。胜利的喜悦触动了他诗的灵感,于是挥笔写下了《解放陈家港》:
乌云掩疏星,
夜潮怒号鬼神惊。
滨海林立敌碉堡,
阴森。
渴望亲人新四军。
远程急行军,
瓮中捉得鬼子兵。
红旗飘扬陈家港,
威凛。
食盐千垛分人民。
张爱萍的诗重气势、重写实。一场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一个个艰苦奋战迎来的胜利,似乎不用雕饰,只需浅墨淡抹,便可构成雄壮的诗。而这一切一旦与张爱萍独具个性的情怀、高古飘逸的思绪相融合,那么,从诗乐之山上流淌下的绝然是卓而不群的、绚美夺目的华章。
反扫荡的胜利奏响了雄壮的凯歌,欢庆的锣鼓敲打着张爱萍的心房,在他缤纷的内心世界响起阵阵动人的回声。这绵绵不绝的回声里有澎湃的激情,更有理性的思索。于是一首《祝捷》诞生了。
诗人以晓白明快的语言、紧凑急促的节奏以及形象的概括,将战情的严峻、我军的神勇,一气贯注,挥洒而成。无数次挑灯看剑、沙场点兵、冲锋陷阵、直捣黄龙的历史画面,历历在目,读之令人感同身受。全诗并不着意抒情,却又情从事出,言简意赅,一位指挥若定、文韬武略的大将之风隐于字里行间,却又呼之欲出,不愧为一首于“简淡中出雄杰”的佳作。
“梦回沙场马扬蹄”
1945年,抗战胜利的前夜,时任四师师长的张爱萍正率部收复失地,突然传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不禁欣喜万分,8年抗战终于结束了,面对来之不易的胜利,张爱萍百感交集,信口吟咏起一首《浪淘沙》来,抒发了“还我河山”、“改天换地”的豪情。
吟完这首诗的张爱萍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和惬意,他仿佛感到自己将要告别已往的诗风和诗词内涵了。沉甸甸的战争诗有着厚重的历史感,但张爱萍更希望他的诗为和平而作,以美好的生活为主题。然而,出于一位军事家特有的敏锐,张爱萍知道抗战结束了,而另一场战争可能又将打响,他战斗的诗笔似乎还不能停歇。事实正是如此,蒋介石一面打着和平的旗号,另一面疯狂进攻解放区。不久张爱萍便作为破击津浦铁路顽敌的前线总指挥,奔赴前线。怒火中烧的张爱萍再次愤然提笔,重又续写他的战斗诗篇。
无需雕琢章句,“不喜裁剪以就声律”,不作沉重的叹息,张爱萍恣意宣泄愤怒的感情。怒澜排空中的搏击定然有着冲天的力量,浴血铸就的宝剑一定锋利无比。
“江山浴血打下、何惜生命抛”,张爱萍早已将生命安危置之度外。当他意外中不幸脑部受伤后,他依然身先士卒、担架挥兵,指挥若定。革命者浑然忘我、出生入死的英雄气概,如同战斗的号角,更胜百万雄狮。
虽然,脑部的重伤使张爱萍不得不离开战场,但是他不能停止他的“笔伐”,在他此后创作的《奋起自卫》一诗中,张爱萍再一次有力抨击了蒋介石的背信弃义和独裁本质,尽管“黑云欲压城,狂风乱呼啸。江淮卷恶浪,苏皖山雨摇。”但是,诗人却以雄辩的事实赞扬了正义之师的强大威力。表达了“誓灭蒋王朝”的坚强决心。
张爱萍的心一直牵系着战场。
当闻听华中野战军在苏中取得七战七捷时,正在疗伤的张爱萍欣喜异常,从病床上一跃而起,饱蘸动脉中沸腾的血液,命笔题写了一首《祝捷》,激越高亢又极具力度与质感的诗句,正应验了诗人另一句抒怀佳句:“豪气逐风云”!
不能疆场挥戈,对张爱萍来说,无疑是痛苦的,无数次“梦回吹角连营”,无数次在焦急中期待痊愈,在期待中焦急,所有的感觉最终还是化作了诗——《渴战》
决战金鼓催人急,
狂飙骤起如卷席,
改天换地在旦夕。
幸得华佗疗剑疾,
半生征战血征衣。
梦回沙场马扬蹄。
为什么军旗招展、杀声震天的战场,会令张爱萍如此魂牵梦萦呢?因为将军的一生是驰骋疆场、决胜千里的一生。“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八千里路云和月,风刀霜剑任飞越。“一年三十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这些都已成为张爱萍戎马倥偬的人生写照。将军的英姿雄风是战场上一面永远不倒的旗帜,是正义之师不屈与必胜的军魂!好一个“梦回”,诗人是多梦的,而马背诗人的特质又注定了他梦中的意境依然是鼓角齐鸣、战马厮鸣的沙场。如此刚柔相剂!这般诗人诗作!这是一种怎样的人生?这是一种怎样的风采?
这是一种诗化的战斗人生!
沧桑无语,岁月无边,长留人间的将是将军的风采!江淮大地的山山水水永远铭记的,是将军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