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1日晚,夜幕降临后,苏北盐城公共体育场正举行着一个盛大的欢迎晚会,新四军军部直属机关、盐城地方党政干部和工农商学各界代表4000余人参加。
大会开始后,新四军代军长陈毅首先致欢迎词:“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外国朋友的支持。美国太平洋学会记者、德国共产党员汉斯·希伯和夫人就是最突出的一例。希伯夫妇是我们新四军最可靠的朋友。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是必定胜利的。”
随即,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走上主席台,通过新四军卫生部长沈其震的翻译,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今天这个盛大的晚会,对于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因为我到过八路军部队,也到过新四军部队。我能在这两支中国前进的队伍里行走,研究到中国革命的宝贵经验和教训,实在是我生平最感自豪的事了。”
接着,他又说,来到新四军地区,虽然时间短促,但结识了许多新朋友,大家一见如故,更幸会到了许多老熟人、老朋友,陈代军长就是其中之一……”
希伯(Hans shippe),1897年出生奥匈帝国的克拉科夫(原属奥地利,现属波兰)。大学毕业后在莱比锡和斯图加特等地从事德国工人运动,并加入德国共产党。他到过苏联莫斯科。1925年他来到中国的上海、广州参加了中国的大革命,在北伐军政治部工作。大革命失败后。希伯回到欧洲。l932年与秋迪·卢森堡(德共党员)结婚。后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第二次来到上海,一边从事马列主义理论和中国政治时事的研究,一边以美国太平洋学会记者的身份从事新闻记者工作。
抗战爆发后,希伯到达武汉。1938年春,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安排下,希伯到达延安,会见了毛泽东。1939年2月,希伯到皖南新四军军部采访,见到过新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在这里,希伯结识了陈毅。
1941年1月,陈毅听说希伯夫妇住在上海,就派人去上海与之联络,表示欢迎希伯夫妇重访新四军根据地。他要求上海新四军办事处告诉希伯夫妇:新四军亟需得到包括国际友人在内的各方帮助。在得知希伯夫妇有意来苏北后,又要求办事处妥善安排,确保一路安全。
1941年5月,希伯夫妇在新四军上海办事处的安排下,从上海登上轮船,通过了戒备森严的日军哨卡,于5月25日抵达苏中如西县,数日后顺利到达盐城。刘少奇、陈毅、赖传珠等新四军领导人热情看望了希伯夫妇。陈毅与希伯故友重逢,尤感兴奋。他将希伯夫妇请到他的住处,设宴招待,详细询问一路上的经过情形,并指示后勤部安排好希伯夫妇的生活。
希伯来盐城后,这里百废待兴的抗日民主事业和火热的斗争生活迅速吸引了他。他深入新四军战士营地,深人农村,在士兵、农民、学生、地主、士绅中进行了多方面的接触和广泛的采访,积累了大量关于新四军活动的第一手资料。
为将新四军和苏北人民的抗日斗争业绩介绍给世界人民,希伯多次采访了新四军领导人刘少奇、陈毅、赖传珠等。
陈毅在接受希伯的采访中,详细地向希伯介绍了皖南事变后新四军重整旗鼓,恢复军部,领导华中人民坚持敌后抗战的情况。陈毅指出:“不管日本侵略者如何‘扫荡’,也不管国民党反共派如何进攻,新四军都不会屈服,更不会失败。因为我们依靠了人民群众的同情和支援,包括成千上万的海外华侨、也包括主持正义的外国朋友,特别是美国朋友。”“对于这些同情和支援,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最后,陈毅对希伯所做的宣传报导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希望他用手中的笔,把新四军敌后抗战的胜利消息,发往大洋彼岸,让正义的声音,传遍世界。
在陈毅的安排下,希伯夫妇参观了根据地的各项民主政治建设,着重考察了盐城县参议会和盐城的减租减息政策的实施情况,研究了共产党和新四军在盐阜区根据地贯彻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和策略,以及这些政策对推进抗战所产生的积极效果。希伯更加深了对中共的抗日方针政策的理解。
1941年,《美亚评论》发表了希伯在盐城撰写的《在亚洲的日本战线之后》、《中国的内部磨擦有助于日本》等文章。向美国和世界大量介绍新四军军部所在地盐城的政治、经济状况。
他所描述的盐城是这样的──
盐城位于江苏的北部,人口110万,自1940年10月就在新四军的控制之下……
盐城地区的社会经济状况,显示出了封建经济那种特殊形式的特殊面貌……
盐城盛产大米、棉花和盐,在好的年景,一年生产的大米可供三年之用……
苏德战争爆发后,国际形势发生急剧变化,陈毅与一直关注欧洲政治时局的希伯交换了看法。不久,陈毅在盐城举行记者招待会,希伯应邀出席。陈毅在会上发表了对时局的看法。7月11日,希伯写出了《世界大战在现阶段的性质》一文,刊登在华中局机关报《江淮日报》上。希伯在该文中提出中国、苏联与英美合作的重要性。他说:“只有把一切反法西斯的力量团结起来,也只有在这个广泛的基础上,反法西斯的胜利才有保证。”
1941年7月,日伪军发动了对苏北的大“扫荡”。在持续一个多月的反“扫荡”战斗生活中,希伯亲眼目睹了新四军凭落后的武器和血肉之躯与敌作战,流血牺牲,最后粉碎日伪大“扫荡”的情形,心情激动,更增进了对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的认识和热爱。他和新四军指战员一起行军,一起战斗,边采访,边写作。到了宿营地,别人休息了,他却放下了随身携带着的英文打字机,开始通宵达旦的工作。他的工作精神深深感动了新四军指战员。
希伯收集了大量有关新四军的第一手资料,写成了《中国团结抗战中的八路军和新四军》一书,其中的新四军部分在苏北完成了,长达八万多字。书稿用许多篇幅介绍了新四军领导人刘少奇、陈毅。在向美国太平洋学会投寄稿件的附函中,他写道:这部分书稿“用的全是新的材料.所报道的地区也是(太平洋)学会迄今还没有掌握资料的地区。”他的内心激动,由此可见一斑。
在短短的几个月中,希伯对新四军已形成比较全面的认识,为了更多地向世界人民报道中国共产党领导敌后军民抗战情况,他需要作更多的实地考察。1941年8月,希伯提出前往山东和河北敌后根据地采访,陈毅答应了他的要求,并告诉他,山东地区是日军“治安肃正”的重点地区,环境比苏北更为恶劣和艰苦,劝他暂时不要北上。希伯回答说:“正因为这样,我更要去。那里从来没有外国记者去过,许多问题我到了那里才能找答案。”陈毅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劝说秋迪最好不要去。希伯按照陈毅意见,嘱咐秋迪返回上海,并交给她一批稿件,要她尽快转发海外,并为他负责日常的海外联络事宜。临行前,陈毅送希伯上路,并派部队护送。从此,希伯离开了苏北。
希伯到山东不久,在日军对山东沂南一带发动大“扫荡”中,与日军英勇作战,壮烈牺牲。时年44岁。
陈毅得悉希伯牺牲的消息,强抑内心的悲痛,想到秋迪还在上海等待着希伯。他不忍心将这一噩耗告诉她。他指示新四军地下工作人员转达自己对秋迪的问候,设法在生活方面多给秋迪一些照顾。但随后太平洋战争爆发,秋迪为日军羁押,与新四军失去联络。
直至抗战胜利后,重新获得自由的秋迪才得知希伯数年前已牺牲。1946年,她取海道回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她无限向往新中国,眷念着希伯献身的中华大地。很快地,她又来到中国,一直居住在北京,从事外文翻译,向国际宣传新中国的建设成就。在生活和工作上,她更得到了国家领导人陈毅的精心照顾。
节选自《苏北有个盐城——盐城抗战史话》
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